从细节描写到文本细读
——小说教学内容的确定
上海市松江区新浜中学 任晓冰
教学内容的确定是语文教学的一个根本性问题。正如上海市教委教研室步根海老师所说,教学内容的确定,似乎是不成问题的问题,然而却恰恰是影响课堂教学效率的大问题。从目前课堂教学的实际状况来看,教学内容看似确定,其实是不定的,大多是教师依据自己的经验来定,课堂教学内容更是五花八门。教学内容探讨的是“教什么”的问题。那么,如何来确定文学教学内容呢?
接受美学理论认为,文学活动存在于“作家——作品——读者”这个动态流程中。文学活动三环节中,最重要的是读者。作家写出的只是文本,文本潜在包含着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而它们的意义确定,必须依靠读者阅读,对它具体化,读者把文本转变为作品,作品的价值是作家和读者共同创造的,读者成了文学活动中最活跃的主体。
文学是一种审美形态的精神产物,需要细细品味。文本细读是小说阅读教学中的一种新的形式。文本细读的实质是指向教学内容的认定。小说文体特点主要有两个:环境和人物。“小说的表现力极强,三言两语,便能写活一个人物,短短几百字,便能折射一个时代。”因此,小说作品的文本细读首先应关注到小说的人物形象和环境两大因素。而从细节描写着手是进行文本细读的一种有效策略。
一、人物形象通过细节刻画
《孔乙己》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的经典短篇小说之一。作者以极俭省的笔墨和典型的生活细节,塑造了孔乙己这个被残酷地抛弃于社会底层,生活穷困潦倒,最终被强大的中国封建传统文化所吞没的读书人形象。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脸色”描写就足以刻画人物的性格特征。小说中一共描写了孔乙己四次脸色。第一次写孔乙己的“脸色”是在孔乙己出场的时候——孔乙己“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青白脸色”的描写,再配合他那件“又脏又破”的长衫,不仅形象地揭示了孔乙己的社会地位,而且为下文进一步刻画孔乙己这个人物的性格特征作了铺垫。第二次写“脸色”是在有人揭发孔乙己偷了书的时候——“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这“涨红了脸”的描写,流露了孔乙己内心的羞愧,表明他不是惯偷,不得已偶尔为之。“涨红了脸”,竭力争辩,又企图维护自己“读书人”的面子。第三次写孔乙己的“脸色”是在有人问他“你怎么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的时候——“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这“灰色”脸色的描写,表现了孔乙己因捞不到秀才而被人家取笑戳到内心隐痛时那种失望、颓唐的悲凉心理。最后一次写孔乙己的脸色,是在他被丁举人打折了腿,用手“走”到酒店的时候——“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黑而且瘦”的脸色,加上用手爬着“走”,可想而知他是怎样在受尽了折磨之后死里逃生,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总之,孔乙己的“脸色”由“青白”而“红”,再到“灰”而“黑瘦”,是孔乙己性格的逻辑发展。通过脸色,作者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封建制度和封建文化牺牲者的血淋淋的悲惨画面。因此,教授课文时不妨引导学生从脸色描写这一细节作为切入点,将孔乙己的可怜、可笑、可悲、懒惰、卑微的各个方面揭示出来,并从环境和人物形象的分析中反映出小说所要表现的主题。
看完“脸色”再听“笑声”,“笑声”伴随孔乙己的整个活动。孔乙己确实是在人们的笑声中迂腐地走来,又是在人们的笑声中难堪地离去,最后又在人们的笑声中孤寂悄然地死去。人们对孔乙己的脸上伤疤以及他的精神上的“伤疤”的嘲笑。丁举人的狂笑,掌柜的奸笑,众人的哄笑、取笑,孩子们凑热闹的笑以及“我”的“附和”的笑……孔乙己正是生活在这样无聊单调、冷酷无情的环境中的。引导学生对这一内容进行细读,有助于帮助学生深刻理解孔乙己悲剧的根源。“哀莫大于心死”,鲁迅正是以这种犀利的笔触,不动声色但又极其真实地展示出人世间的这种恶劣心态。因此,在阅读教学中关注细节,从细节描写着手细读文本,既确立了教学内容,又走进了文本。
二、文章主题通过细节深化
文学作品中,往往对环境作细致的细节性描绘。环境是人物活动和故事发生发展的场所。特定的人物总是在特定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所以对小说环境描写这个细节的分析,有助于理解人物形象,把握文章主题。例如契诃夫的《变色龙》中,几次提到警官奥楚蔑洛夫的“新大衣”。当人群有人说“好像是日加洛夫将军家的狗”时,奥楚蔑洛夫吓出一身冷汗,马上波及到“大衣”:“……叶尔德林,帮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 然而,当后来人群中有人说“没错儿,将军家的!”时,奥楚蔑洛夫又吃了一惊,“哦!……叶尔德林,帮我穿上大衣……起风了……挺冷……” 奥楚蔑洛夫马上穿起了“新大衣”。最后,他“裹紧大衣”,扬长而去。小说四次写到“大衣”这个细节,把人物的心虚善变集中到一起,突出了他的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奴才性格。整个小说的讽刺意味就更加辛辣和隽永。
细节是文学作品完整地描绘人物性格、事件发生和环境景物的一种不可缺少的手段。文章少了细节,就会失去血肉和神采。因此,引导学生注意文学作品中的细节描写,实是确定教学内容的重要之举。《芦花荡》是以白洋淀地区军民抗日斗争为题材的小说。小说成功地塑造了“老头子”这一人物形象。小说开头有这样一段景物描写:“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的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窝里躲避炮火去了。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敌人”、“炮楼”点明了环境气氛的阴森,敌人的凶狠、严酷,面目的可憎,而另一方面,家乡的景物又是那样的优美和恬静:“星星也像浸在水里”,像“要滴落下来的样子”,淀水的晶莹明澈,星星倒映在淀水里,随着微风的轻拂激起层层涟漪,使得星星也闪烁不定起来,因而给人以“要滴落下来”的幻觉,这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啊。可是,这样美丽的国土,这样美好的田园却遭日寇的野蛮侵略和糟蹋,我们怎能不愤怒与抗争?怎能不唤起我们同仇敌忾团结起来保卫家乡的决心?“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充满了意志和力量。也正是这样的水土,这样的人民,才能产生“老头子”那样传奇式的英雄。
“一滴水能映出太阳的光辉”。细节也具有这样的作用,它虽然小,分量轻,但它的容量和表现事物的能力却很大。《我的叔叔于勒》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冷酷无情的金钱关系以及赤裸裸的现金交易。仅是二女儿的婚事这一不起眼的细节就从一个侧面揭示了这一中心。因为小公务员之所以下定决心向二姐求婚,并不是看中了二姐的品德、才华,而是“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信”。
总之,细节是文学作品的细胞。品读文本细节,是对文本的一种关注、一种发现,也是一种阅读方法。文本的意义有确定的一面,又有不确定的一面。教材中许多文学作品的思想感情都是含蓄的、隐蔽的、召唤性很强。教学中必须借助文本思想情感的含蓄性、隐蔽性,紧扣作者的主观情感,还要结合学生已有的知识和经验,顺着作者的思路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进而推敲出作品实体语言所深蕴的真实的原始意义。尊重文本,从文本出发,注重细节的解读,通过细致和反复的阅读,对文本所蕴涵的深厚意蕴做出丰沛的阐释。让学生透过这些跳跃于文本的鲜活文字,了解这些文本背后所赋予的意义,感受艺术的魅力,增加生活的情趣和诗意。
参考文献
[1]步根海. 发现、发掘教材的教学价值 [J]. 语文学习,2009.9.
[2]肖燕娇.试评杨宪益、戴乃迭夫妇所译《孔乙己》[J].安徽文学(下半月),2007,3